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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6-24 ~ 2025-11-23
臺北 國家攝影文化中心301-303, 305, 201-203展覽間
展覽介紹

關於現代性的理想,正受到氣候變遷的猛烈衝擊而逐漸崩解,不論是在法國或臺灣皆然。資源無限、發展永恆的幻想,承載著人類能夠馴服自然、支配萬物的信念,如今已不再成立。我們站在這個逐漸瓦解的現代世界邊緣,試圖尋找新的平衡。這正是攝影家們在此所講述的故事:一個仍在追逐早已破滅的烏托邦,並努力與生命法則抗衡的社會。這些影像呈現了一個不斷變動的世界,一個充滿不穩定性、喪失認同與整體感的世界,進而構成真正的當代「虛空」(vanités)。儘管這些作品在形式上與十七世紀荷蘭的「虛空畫」大相逕庭,其本質卻如出一轍──它們提醒我們,這表面看似穩固的世界,不過是一場虛無的幻影。

攝影家透過影像沉思,探討人類如何在一個注定崩解的世界中生存。景觀不再是凝固不變的地理景象,而是一個流動的、時而殘缺的主觀議題,始終隨著人類的活動而變化。  他們質疑對世界感知的分配方式,即時間與空間、可見與不可見之間的分界,如何成為美學實踐與政治實踐的交匯點。本次展覽試圖透過匯聚來自地球兩端、擁有截然不同經濟、地緣政治、文化與社會背景的藝術家,構築出一個共享視野與對話的社群。儘管在現實與想像的層面上,這些藝術家或許相距遙遠,卻因這共同的視角產生更緊密的聯繫。他們的作品促使我們敏銳地回溯當前生態災難的根源,直指最根本的虛妄──人類對「自然可被主宰」的信仰。展覽揭示了這種現代性的傲慢及其後果,而攝影則成為洞察這一脆弱現實、揭示其隱而未見之物的重要媒介。

面對當前的生態與政治危機,哲學家布魯諾.拉圖(Bruno Latour)呼籲當代人打破「自然」與「文化」的二元對立視角,以真正回歸大地。他批判技術至上與抽象化的現代性,強調透過親身經歷與直接觀察來理解世界,並透過身體的參與,實現對環境的物理性與象徵性重新挪用。這種「踏查」行為不僅揭示我們所處土地的現狀,更重新定義了我們在其中的位置,回應了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所指的「在世存有」(être-au-monde)。

作為進步追求與空間理性化的結晶,都市既是現代性的產物,也是驅動其發展的核心動力。因此,都市景觀不僅成為現代性的象徵,更是一種有力的隱喻;它既映射人類的理想,也承載內在的矛盾與張力。城市自此佔據核心的理念位置,成為當代藝術家對現代性理想進行批判的重要媒介。城市的誕生、繁榮與消逝──這場現代性的生死循環,化身為一場悲劇,在不同的大陸間不斷上演。


領土 Nos Territoires

現代的「虛空」,首先體現在那自詡為擁有無窮資源的地球主宰之姿。從地表到地層深處、從陸地延伸至海洋,幾乎沒有任何生命角落能倖免於工業社會無止境的貪婪與掠奪。攝影家帶領我們漫步於那些被人類以長久耐性徹底改造為自身映像的土地上;他們呈現的不僅是一種現實或客觀的視覺紀錄,更是一面折射人類改造世界之痕跡的鏡子,細緻中帶著醒悟。他們質疑著:在這個山林被混凝土取代、柏油與霓虹燈覆蓋自然的世界裡,我們該如何重新學會生存?


都市 La Ville

城市的建立始於一項計劃的誕生,社區與建築的興建背後,往往承載著一種烏托邦式的想像。鄧毅駿的影像正體現了這原初的形式,召喚所有人類聚落的起點:我們劃定一片土地,並選擇在此落腳。這不僅是一項承諾,更如同一場即將展開的征服行動所立下的旗幟。對土地的占領,最初表現在規劃、測量與開發之中;土地被轉化為可操控的空間,而人則成為可量化的數據。阿爾邦‧萊庫耶(Alban Lécuyer)以地圖上的線條與圖庫中廉價購得的人像剪影,描繪出這一估算與測繪的過程。城市首先是一種脫離實體的敘事,一個仰賴人類慾望才能具象化的抽象概念。正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城市被隨意安置於領土上的某個區塊。艾迪特‧魯(Edith Roux)的作品象徵著城市進入建造階段時,如何被注入一種科技崇拜的機械神(deus ex machina)邏輯。都市化進程彷彿是一股無可抗拒的狂熱,遵循某種虛幻卻普遍的法則,如洪流般席捲而至。


  • 領土:夢織國度

    領土:夢織國度

    領土:夢織國度

    德國浪漫主義畫家卡斯帕‧大衛‧弗里德里希(Caspar David Friedrich)於1818年創作的〈霧海上的旅人〉,已成為現代姿態的象徵:畫面中央,一名男子背對觀者,獨自佇立,凝望無垠大地。這一形象體現了觀看者的主導地位,並將現代性意識形態與「征服」與「掌控」劃上等號。艾莉娜‧布羅瑟魯斯(Elina Brotherus)對此經典姿態進行再詮釋,甚至徹底顛覆了其原始命題。她走入法國勃根第地區,以一系列影像將景觀從單純的「背景」轉化為具體的「環境」。畫面中,她正面迎向觀者,目光直視我們,雙臂緊抱一棵樹,似乎在試圖抵抗傾斜的地平線。然而,崩塌已無可挽回,整片森林正不可逆地滑落。弗里德里希筆下那標誌性的人物形象,也悄然滲透進沈昭良的畫面之中。在一處蜿蜒的山路轉角,他避開細雨,凝視腳下那片被霧霾與污染籠罩的水泥王國,背後則是一片被囚禁的自然。暮色中,攝影師帶領我們踏上一場懷舊的旅程,凝視這個被耗能無度的現代性逐漸削弱的世界。

  • 領土:踏查表象

    領土:踏查表象

    領土:踏查表象

    對技術主義與抽象化現代性的批判,唯有透過對世界的直接經驗與觀察才能真正實踐,並藉由身體的參與,重新挪用環境的物理性與象徵性。這是一種測量與踏查的行動,不僅揭示土地現況,也重新界定我們與土地的關係──我們的「在世存有」(être-au-monde)。姚瑞中、埃里克‧塔布奇(Eric Tabuchi)與內莉‧莫尼耶(Nelly Monnier)正是這類「現代性的踏查者」。他們以攝影作為批判的工具,一種揭示可見世界中潛藏秩序的方式。姚瑞中以極具張力的影像,描繪那些被都市混亂吞噬的男神女神們,他所探問的,是人類處於神聖崇拜與現代性迷思交織下的複雜生存狀態。埃里克‧塔布奇與內莉‧莫尼耶同樣透過攝影手法動搖我們對空間秩序的固有想像。他們多年來以置中構圖與彩色照片進行創作,將原本平凡的日常景象抽離出來,賦予全新視角。這些影像出自埃里克‧塔布奇與內莉‧莫尼耶自2017年啟動的創作計畫:「自然區域圖集」(Atlas des régions naturelles)。近十年間,這對藝術雙人組依循「自然區域」這一非官方卻承載共同文化遺產的地域概念,踏查法國本土。這項持續性的實地紀錄,透過一套固定不變的攝影方法累積成檔案,聚焦於「無建築師之建築」的主題。為本次展覽,塔布奇與莫尼耶特別脫離原定計畫路線,踏查一片在法國境內形狀近似臺灣島嶼輪廓的地區。他們將兩張地圖重疊,將臺灣的地理中心投射至法國中央,創造出一組關於「複寫國度」的想像檔案。

  • 領土:地質失調

    領土:地質失調

    領土:地質失調

    世界的本質,隨著人類步入所謂「人類世」的新地質時代,正經歷劇烈轉變。這種激進的變化,在張志達與艾曼紐・布朗(Emmanuelle Blanc)的創作對話中,展現得尤為鮮明。張志達的作品是一場對瀝青紋理所展現超現實美感的頌歌,其影像具體呈現出資源的開採與利用,同時亦轉化為一則關於現代姿態的寓言:視角不再僅止於居高臨下的俯視,而是徹底──甚至在字面意義上──脫離地表,超越人類與地球的現實處境。相對地,艾曼紐・布朗將我們重新帶回土地,直視一種逐漸消逝的崇高之美。山脈曾是令人敬畏的美,不僅象徵地質的深遠年代與空間的難以企及,自古亦為信仰與神話的庇護之地。它們亙古屹立,似乎恆久不變。然而,如今人類首度意識到,這些龐然巨構並非永恆,其命運充滿不確定性。攝影家試圖觸及可見與不可見的邊界,使觀者意識到這些岌岌可危的地貌所承載的脆弱性。在作品《波動》系列中,她揭示山體內部結構與貫穿其中的水流紋理,這些持續卻難以察覺的運動,構成了山脈的呼吸與韻律,勾勒出地景潛藏的生命律動。

  • 領土:人造自然

    領土:人造自然

    領土:人造自然

    將自然與文化、物質世界與人類精神視為對立兩端,是西方現代思想的基石,也構成工業社會發展的核心觀點。這種本體論上的劃分,不僅深刻影響了自然的呈現與再現方式,更使其時而接近虛構,甚至流於幻想。其中,「窗」被視為風景畫類型的形式起點。列蒂齊亞・勒福爾(Letizia Le Fur)便透過攝影,重新演繹風景畫的誕生故事,創造出在真實、變形與虛構之間游移的景致。她不僅質疑我們觀看世界的方式,也反思人類如何在其中安身立命。這樣的提問亦貫穿於彭一航的攝影之中。他捕捉當代世界的弔詭狀態:一個急於將自身投向未來、逃避現實,並將自然轉化為視覺奇觀的時代。海濱、瀑布與林間小徑等原為真實體驗自然的場所,如今轉變為裝飾牆面的錯視風景;一種標準化、靜止、可替換,甚至被馴化的人造視野。塞琳・克拉內(Céline Clanet)則將觀者引領回再現世界的源頭,深入森林深處。透過微觀攝影,她喚起了攝影在科學初期應用中所帶來的驚奇,也讓我們意識到這種觀看如何孤立、切割並分類原本充滿生命律動的世界。藝術家一方面揭露現代科學以「進步」之名觀察並物化萬物的強勢邏輯,另一方面亦展現生命本身令人屏息的壯麗與精微。

  • 都市:城起之源

    都市:城起之源

    都市:城起之源

    城市的建立始於一項計劃的誕生,社區與建築的興建背後,往往承載著一種烏托邦式的想像。鄧毅駿的影像正體現了這原初的形式,召喚所有人類聚落的起點:我們劃定一片土地,並選擇在此落腳。這不僅是一項承諾,更如同一場即將展開的征服行動所立下的旗幟。對土地的占領,最初表現在規劃、測量與開發之中;土地被轉化為可操控的空間,而人則成為可量化的數據。阿爾邦‧萊庫耶(Alban Lécuyer)以地圖上的線條與圖庫中廉價購得的人像剪影,描繪出這一估算與測繪的過程。城市首先是一種脫離實體的敘事,一個仰賴人類慾望才能具象化的抽象概念。正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城市被隨意安置於領土上的某個區塊。艾迪特‧魯(Edith Roux)的作品象徵著城市進入建造階段時,如何被注入一種科技崇拜的機械神(deus ex machina)邏輯。都市化進程彷彿是一股無可抗拒的狂熱,遵循某種虛幻卻普遍的法則,如洪流般席捲而至。

  • 都市:擴增實境

    都市:擴增實境

    都市:擴增實境

    都市是社會結構與人類經驗的融合體。阿蘭‧比布萊克斯(Alain Bublex)、弗雷德里克‧德朗格(Frédéric Delangle)與周慶輝,分別透過各自的藝術實踐,揭示城市的此一面向。他們以影像為手段,進行融合與擴張,不僅突破可見的表面,更試圖揭露都市的內在運行。在《外掛城市》中,阿蘭‧比布萊克斯重新演繹英國建築師彼得‧庫克(Peter Cook)於1964年提出的都市設計構想。庫克曾設想一座由可互換模組組成的城市,這些單元能隨居民需求自由組裝與更換。比布萊克斯將此一理念投射至歷史深厚的巴黎,並透過強烈對比營造出充滿挑釁的視覺效果。德朗格的創作同樣顛覆了巴黎既有的再現形式。他邀請來自印度、哥倫比亞與臺灣的藝術家,透過繪畫介入自身的攝影作品,讓異地的筆觸重新「殖民」這些影像。多元文化的都市經驗在此交織,也讓德朗格揭露這座城市歷來作為全球移民交匯點的多重樣貌。周慶輝則展現了另一種都會動態,即不斷流動的交通脈動如何滲透整座城市。他的影像取材自監視器拍攝下的違規瞬間,並輔以簡短文字,如同打開了一道可窺探都市情感的縫隙。藝術家藉此劃出時間與空間的裂痕,從而顛覆這些流暢、普世且無名的城市肖像。

  • 都市:水泥哀歌

    都市:水泥哀歌

    都市:水泥哀歌

    都市生活的喧囂,與那些被城市敘事排除的建築與街區之靜默,形成了強烈對照。陳伯義帶領我們自桃園的眷村走向高雄的海山社區,深入這些生命已然斷裂的廢墟之中。攝影師凝視建築崩解的瞬間──此刻,它仍是廢墟,留有過往生活的痕跡;而下個瞬間,它將化為塵土,徹底消失於記憶之外。與之相對,亞歷克西亞‧費亞斯科(Alexia Fiasco)與艾迪特‧魯(Edith Roux)的創作則如同一場哀悼與告別的儀式。在那些即將被抹除的街區中,她們採取近似的行動策略,收集廢墟中零落的瓦礫與殘骸,並於其上雕刻出曾活躍於此的居民面容。這些殘存的物質片段滲透著此地居民的記憶重量。兩位藝術家試圖為這種無聲的消逝建構出一份可視的檔案:曾裝滿糖果的盒子,在作品中被轉化為埋葬記憶與建築的骨灰罈;而那殘破的壁紙,則重新被拼貼成燦爛而絢麗的圖像。最終,劉文瑄的作品以物質轉化為媒介,將影像本身變形為蛋形裝置,應許了一個永恆重生的預示。